毅行者 2000

計劃參加 “毅行者” 已是年初的事了,這是一個極富挑戰性的活動,參加者需組成四人一隊,於四十八小時內走畢全程一百公里的麥理浩徑。當時滿懷熱情的相約了幾個好朋友參加,希望透過這艱苦旅程,考驗個人的體能與意志,並與好朋友分享箇中的苦與樂。但事與願違,種種的原因使我們的小組解散了,我十分的氣餒,沒有再想組隊參加,漸漸的便把 “毅行者” 拋諸腦後。 在十月中旬,與Agnes, Peter 等朋友走了麥理浩徑第四段,隨著想進一步考驗自己,計劃走第一至第四段。完成這四段約需十六小時,因此有些路段必須在黑夜行走,唯獨是沒有朋友感興趣。我曾考慮自己一人走這四段路,但是想到獨自於黑夜在山野趕路,那種恐懼實在沒法克服。煒鈺十分支持我去完成第一至第四段,因為她明白我不走過是不會心息的,但她亦很憂慮我獨自夜行會遇到意外。她建議我隨同其它的毅行者一起出發,屆時沿途上會有很多人,若不幸遇上意外,也能及早得到援手。煒鈺的提議解決了我所恐懼的問題。 自決定與毅行者同行後,我已不單只希望完成第一至第四段了,心中躊躇可否完成全程十段的麥理浩徑,但這可不是一個容易的目標。第一:我並沒有充足的鍛鍊;第二:我的膝蓋受傷患影響;第三:缺乏支援。距離十一月十日毅行者舉行的日期還剩十多天,我還可以加緊鍛鍊。補給方面,煒鈺將會在慈雲山給我準備食物食水,另外,我雖沒有報名參加,據聞亦可在檢查站取得水及食物,補給應不成問題了。至於膝蓋的傷患,也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了。

全程十段的麥理浩徑,我只走過一至四段,為了瞭解各段的困難程度,我需要在出發前到餘下的六段走走。我同時編製了一個行程表,列出各段預計所需的時間、各檢查站的位置及可得到補給的地點,這樣我便可決定需要攜帶食物及食水的份量了。我預計需要四十小時才可走完整條麥理浩徑。 十一月二日,我選擇了五至八段作為首次鍛鍊的路線。這四段由大老山開始,經獅子山、畢架山,城門水塘、針山、草山、鉛壙岰、大帽山至荃錦路終止。沿途上風光秀麗,令人心曠神怡,特別是站在針山頂環目四顧,看著走過的路,使人份覺滿足自豪。這也是值得紀念的一天,因為我首次攀上了香港的最高峰 -- 高九百多公尺的大帽山。在路上我亦有碰到參與毅行者的人在鍛鍊,當他們問我是否也是毅行者時,我笑著回答我只是 “獨行者 Lone Walker”。 休息了一天,十一月四日便要作第二次的鍛鍊。原打算走最後的兩段,但据一亦參加毅行者的網友說這兩段主要是平路,很易走。但我永估不到,這兩段路卻是整個行程中最艱辛、最痛苦的。基於網友所說,我最後選擇了第三、四段作為鍛鍊的路線。這兩段是麥理浩徑中最費力難行的,從北潭凹起,要攀越牛耳石山、岩頭山、畫眉山、雷打石、雞公山、馬鞍山及水牛山,最後到基維爾營地結束。那天我的狀態很好,走完這兩段後體力還很充沛,曾打算走多一段,但因已入黑,只好放棄。經過這次鍛鍊後,信心增加了不少。

日子一天一天的逼近了,心中既緊張,又興奮,使我好幾個晚上也輾轉難眠。緊張的是不知能否應付這嚴苛的考驗及如何克服獨處的孤寂,興奮的是在這意想不到的情況下參與這活動,而面對的困難比以小組形式參與的人還多。在緊張興奮的同時,亦產生了強烈孤單寂莫的感覺。這原是一種團隊的活動,為何只得我一人參與?在我奮力拼博及極需支持鼓勵的時候,我的朋友會在何方?想到這裏,我的心一直向下沉…… 最後一次的鍛練是在十一月七日,這天正掛著一號風球,間有驟雨。由於不想因濕滑的路面而引致不必要的損傷,我選擇了較為安全的第一及第二段。經過美麗的浪茄灣,便到達西灣山了。西灣山雖只高三百多公尺,但由於沒有樹蔭,炎夏時攀登也甚為吃力,6月間便有兩個毅行者於鍛鍊時在這裏中暑死亡。而我對上一次攀上西灣山,已是1986年的事了。那次也是在6月中,氣溫有攝氏33-34度,我也是獨自一人。那次我過於自信及太大意,在烈日下及缺水的情況中登上西灣山時出現中暑的徵狀,幸好情況並不嚴重,最終也能幸運地熬過。自那次後我便沒有再登上西灣山了,現在重臨,發覺山徑被整理得較為易走,但卻淹沒了那份原始的美感。 各樣事項大致上都準備好了,現只等待十一月十日的來臨。出發前的晚上份外興奮,到凌晨一時才爬上床,但五時許便醒來了。換過衣服,親了煒鈺便出發了。到達西貢墟時,發覺熱鬧的情況有異於平日,到處都見到精神抖籔的毅行者,三個一群,五個一堆,大家都有說有笑,相比下我顯得份外孤單。我走到一間小餐廳吃了一份豐富的早餐,還看完當天的報紙才施施然離開,狀似輕鬆,但內心實很緊張。

吃過早餐後我便乘巴士到達北潭涌麥理浩徑的起點,看到很多毅行者已在集合。正式的參賽隊伍會分三個時間出發,分別是10:00、13:00和15:00。首批出發的隊伍中包括了一批 “超級毅行者”,他們的目標是於十八小時內完成整個行程。為了避免人多擠擁及確保我不會墮至最後,我選擇早於他們出發。 09:07,我踏出了這艱苦旅程的第一步,沿著第一段麥理浩徑向前邁進。那天的天氣很好,陽光普照,氣溫大概也有二十六、七度吧。但開始不久已覺得不什暢順,不知怎的,所穿的鞋好像細小了,使到我的雙足不能舒展。只行了個多小時,已開始覺得左膝隱隱作痛,心中暗覺不妙,只希望情況不會惡化下去,我同時拖慢步伐,希望可以減少膝蓋的壓力。 11:00到達了萬宜水庫的東壩,首批於10:00出發的毅行者這時已陸續追上來了。我在一小亭裏稍作停留休息,在亭裏我遇上另一毅行者,他給予我一些鎮痛劑噴洒膝蓋,果然可將痛楚舒緩。心情剛放鬆了一些,但赫然發現其中一隻鞋的底與鞋身竟開始分離。我的天,怎會這樣的!這雙鞋多年來一直追隨我攀山涉水,怎麼可能在這重要的時刻出現這種問題呢?我感到十分懊惱,若鞋底甩脫,餘下的路真不知怎樣走。唉,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離開小亭後便開始進入第二段了。由於時近中午,烈日當空,氣溫也上升了,攀上西灣山時也有點吃力。舉目所見,大部份的毅行者都只穿著短褲T恤,有部份男士更赤裸上身,反觀自己則穿上 Superwarm內衣、長袖恤衫及長褲,與其他人截然不同。這樣的穿法是希望可以應付日夜的不同氣溫與環境,希望一套衫可以穿到尾。在攝氏27-28度的氣溫下穿上 Superwarm而能不熱死,不知是幸運或是我真的耐熱。 13:30 到達了位於西灣的第一個檢查站,那裏人頭湧湧,士多裏都坐滿了人,原本打算在這裏小休及嘗試可否在檢查站取得補給,但我被這麼多人嚇怕了,不作停留便匆匆趕路。及後到達咸田灣,那裏的士多寧靜得多了,我吃了一碟美味的炒飯及在此補充了食水。士多的老闆阿喜就是曾對我說可在檢查站取得補給的人,他很驚訝我真的參與。我休息了半小時才上路,往後的補給,只能靠煒鈺及看能否在檢查站靠濛混取得了。 走完第二段已是16:30,比預計的時間早了半小時,這段的檢查站設在北潭凹,很多毅行者都在這裏休息及進食。我看見食物站有飲品及食物供應,便嘗試在這裏取些補給品。由於所有毅行者都有隊伍編號及電腦條碼手帶作識別,我害怕被人識破,混進人群中匆匆取了一瓶飲品便走開,心中總是覺得那工作人員老是在盯著我,我沒敢再打那些食物的主意便向第三段進發。

第三段一開始便要攀上牛耳石山,我走了不遠便覺得有些力乏,需要停下來竭息及進食Power Gel補充體力。從早上開始已走了八個小時,但真正的考驗還未開始。我倚靠在石上享受著涼風的吹拂,讓清風將衣衫濕滿汗水的不適感覺吹散。時屆黃昏,殘紅如血,聳立在第四段大門的馬鞍山像個巨人似的擋在前方,令人望而生畏。其他的毅行者並沒有像我般偷閒停下來,他們匆匆的趕路,一個跟著一個的在我傍擦身而過,一步接著一步的向上爬。 凝聚了充足的能量後,再開始向前進發,隨著其他隊伍攀越了一個又一個的山頭。夜幕低垂,很多人都取出電筒照明,駐足回望,延綿數公里的燈光,像為這漆黑的荒野掛上了一串明晃晃的珠鍊,奪目耀眼。20:00,攀上了第三段中最後的一個山峰雞公山,並在那裏享用我的晚餐:一包Power Gel及一小罐黃豆,但吃完後肚子還是空空的。 晚上的氣溫驟降,還間中下著雨,我只停留了一會便繼續趕路。下山的路途十分濕滑,很易滑倒,幸虧我的兩支行山杖充份發揮了功用,令我能化險為夷,但下山使我膝蓋所承受的壓力倍增,我只能緩慢地一步一步的向下走。20:45,好不容易才走完這段路,到達了這段的終點水浪窩。有了上次的經驗,今次變得大膽了,我直闖檢查站,準備狩獵食水食物。在通住檢查站的路上有五、六個童軍把守,我裝作若無其事的走進封鎖區裏,但立刻被那些童軍制止,他們說要集齊四個組員才可進入檢查站內報到。四個隊員?我那來四個隊員呢?我唯有向他們聲稱我是支援隊的隊員,只想到食物站取些少水。他們露出懷疑的眼神向我查問。唉!算了吧。

我垂頭喪氣地離開入口,便在車道傍就地而坐。由於水浪窩是在漁農署禁區以外,汽車可以直達,所以很多支援隊也在這裏聚集。眼中所見,他們大多準備了熱騰騰的食物和乾淨的衫褲接應他們的朋友,有些熱情地慰問,有些則忙著替他們按摩,場面十分熱鬧。而我則仍然穿著那滿是汗水的衣衫,孤零零的坐在一傍,啃著那冷冰冰的Power Bar充飢。身處這種環境之中,真的不想逗留,但也不願起程。 21:15收拾好心情,重新振奮,然後向第四段進發。剛起步不久雨又疏疏落落的下起來。這些雨真是惱人,不穿雨衣會弄濕衫褲,穿上雨衣又會太焗而使衣衫被汗水弄濕。橫豎衣衫也是會濕,就讓這清涼的雨水將我洗滌吧。 馬鞍山一段是頗長及陡斜的山路,基於好勝心,我一口氣的從水浪窩攀上馬鞍山而不作任何休息。23:00,到達山凹的最高點 (麥理浩徑並不經馬鞍山的頂峰),山上的霧濃得化不開來,我從來也沒有遇過像這樣濃的霧,亮著電筒也只能看見身前幾呎的事物,一不小心就會迷失路向。我跟著前面的隊伍小心翼翼的向前行,雨後的山路滿是泥濘,更是難走。正在此時收到煒鈺的電話,我停下來向她訴說我的情況,但只是數秒間,前行的人已消失在黑夜的濃霧中。一驚之下匆匆掛了線,加快腳步追回前面的隊伍。 行進間忽然覺得有些東面黏著右腳,我起初還以為是泥濘黏著了一些垃圾,但一看之下我的心涼了一截,原來是鞋底脫落了,只餘一小部份仍然貼著鞋身,所以走起路來0辟0辟啪啪的作響。再走多不久,整個鞋底終於甩脫了。慘……

甩掉鞋底,左右腳變得高低不平,心情大受打擊。沒有鞋底的坑紋,右腳變得沒有抓著力,走在這濕滑的山徑很易滑倒。我定下神來,打量著眼前的情況,接著我通知煒鈺,著她帶備另一對鞋在慈雲山與我會合,然後我倚仗著兩支行山杖的支撐,緩緩的、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向前行進。 01:45到達水牛山,這裏是我熟識的地方,每逢我踏單車到此,也在這裏停留休息。這裏距離基維爾檢查站還有個多小時,有部份毅行者亦顯得乏力了:有些拖著疲累的步伐前進,有些則找了擋風位就地躺下休息。由於風很大,我只停留了數分鐘略作補充便要離開。03:00,到達位於基維爾營地的第四個檢查站,雖然我沒有正式報名參加,但見到高掛的歡迎橫額,心裏感覺一陣激勵,使我覺得我亦是毅行者中的一份子。雖然肚子很空,我只是取了一瓶飲品,因為我要留著肚子享受煒鈺為我準備的食物。 到達基維爾營地已標誌著走了全程的一半,我的體力還算充裕,膝蓋還不太差,我開始感覺到有機會可走畢全程,離開基維爾時滿懷著信心,速度也加快了。

進入第五段時所遇到的毅行者不多,可能是散落在不同的路段吧,有好一段時間只是我一人在趕路。未幾到達了車路,那裏早已有很多支援隊在沿途守候了。由於擔心煒鈺於深夜在蜿轉的山路駕駛會發生意外,我們安排在慈雲山警署外會合,為此我要暫時離開路線,並需多走半小時下山。 煒鈺為我準備了熱騰騰的忌廉磨菇湯飯,噢!味道真是極品,我吃了兩大湯碗還意猶未盡。她還特意灑上香水,令一身汗臭的我為之精神一振。06:30天也光亮了,而我亦要上路了。在車內休息了大半小時,再站起來時發覺兩腿酸軟無力,使我擔心還有沒有力氣再走下去。 煒鈺堅持要駕車送我返回山上,免得要我多走不必要的路。山上很熱鬧,除了毅行者外還多了很多晨運人士,我與煒鈺道別後,便朝獅子山進發。 天氣陰晴不定,還不時下著雨,08:00到達在畢架山的第五檢查站,我並沒有停留便繼續前進,往後都是下山的路,兩膝受到的壓力很大,這時真正體會到什麼是上山容易落山難。09:15到達大埔道時已有些餓了,看來那兩大碗湯飯並不可支持太久。10:00到達了在走私嶺靶場的第六個檢查站,我亦沒有在這裏停留便直奔下一個檢查站。走了不久,兩隻腳掌因起了水泡而感到痛楚,雖然事前做了很多功夫以防止產生水泡,但始終還是不能避免。

走過城門水塘,越過針山,再向草山進發。在途中經常會見到疲累的人睡在地上。13:00攀上了草山頂,那裏寒風吹襲,凍入心脾,單薄的衣衫根本不能抵禦,各人都匆匆忙忙地往山下走,希望盡快逃離這裏。這兩天的天氣變化很大,由昨天的風和日麗,到今天的寒風剌骨,溫差估計超過攝氏10 度 (據天文台的紀錄,星期五的最高氣溫為26度,而星期日的最低氣溫為15度)。 13:45到達在鉛礦凹的第七檢查站,原本希望能在這裏獲取補給,但見到站外有兩名童軍把守。由於害怕再碰釘,我頹然的越過檢查站而去,但該兩名童軍把我喝住,並指示我進入檢查站的方向,原來他們誤會我是走錯方向的毅行者。我無奈的解釋我只是獨行者,但令我意外的是他們竟熱情的邀請我到檢查站補充食物,使我十分感激。 雖然可以進入檢查站,但行事時仍是鬼鬼祟祟,深怕被工作人員識破。我在檢查站內看到有醫護人員為參加者治理腳患,便走到其中一護士小姐處治療我腳掌的水泡。治療完畢後護士小姐才問我是那一組別的,我唯有將事實告訴她,她聽了後並沒有不快,還鼓勵我繼續走下去。

14:15再度踏上征途,向著麥理浩徑中最後的一個山峰,亦是最高的一個山峰 --- 大帽山進發。大帽山從遠處觀看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山,但越是接近,會發覺她越是巍峨,氣勢越是磅礡。從鉛礦凹開始登山,耗了兩個多小時才到達大帽山的峰頂。山頂上吹著強風,氣溫寒冷,冷雨夾著撲面的強風打下,我趕緊穿上了那價值十元的 ‘輕便雨衣’ ,但只能勉強抵禦。我和其他人都加快腳步往山下走,但下山時觸動腳上的水泡,痛楚不堪。 下山時所消耗的體力比上山時尤多,於17:30到達荃錦凹的第八檢查站時,我已是飢寒交逼,身疲力乏。我走進檢查站,毫不客氣的取起麵包便往嘴裏送。吃了五塊麵包,喝了一杯熱湯,覺得舒服多了。這裏的歡迎橫額寫上 “難關已過,一定掂” ;真的,最崎嶇的路徑已走過,餘下的兩段是最平坦易走的。我已不斷的走了30多個小時,還有5-6個小時便可走完全程了。在這成功在望的時刻,我默默的坐在路傍,悵惘失落的感覺徒然而生,我分不清是想快些走到終點,還是希望能將時間延長。

有人曾對我說到達大帽山檢查站是一個成功完成這項挑戰的重要指標,若能到達這處,就能走到終點。到達這裏的毅行者看來都興奮異常,加上提供支援的人往來穿插,氣氛活像嘉年華會,十分熱鬧。當我步進第九段時,這熱鬧的感覺仍在腦中,想像在往後的路上也會很喧鬧,但我做夢也想不到,接著而來的是令人膽膻心驚的孤寂。 在另一方面,當我離開大帽山檢查站的同時,煒鈺正駕車載著我的媽媽及幼女離家向大帽山駛去。她們帶備了飯菜準備給我打氣,但由於我們事前並沒有這個安排,亦因為無線電話網路問題煒鈺並未能知會我,因此我沒有在這裏等候煒鈺便向第九段進發。 煒鈺並不熟識前往大帽山的道路,她需沿途向其他人士查詢。可憐她到達後就忙於在人頭湧湧的檢查站及四周找尋我的下落,而不知這時我已經走了很遠很遠。煒鈺找得慌了,就問大會的工作人員有沒有看見一個 "手持雙仗的獨行者"。工作人員的回覆當然是沒有,他們同時說有很多人因寒風勁雨被困,不能繼續前。聽到這個消息,煒鈺更是擔心。

再說我踏進第九段時,仍感受著那熱鬧的氣氛。從這裏到終點,還有20公里,我帶著亢奮的心情前進,連那輕便雨衣也被我撕碎扔掉。這裏走的是車道,因此雖已入黑亦不用亮著電筒照明。 初進入第九段時,我還遇到三數隊伍在附近,但他們很快便越我而去,隱沒在黑夜之中。我當初並無覺得異樣,但在這陌生的地方走了一段時間,還不見有其他隊伍趕上來,心中突然產生了恐慌。除了我自己的呼吸聲及腳步聲外,四周都一片死寂,而樹木在這黑漆的環境中都變得猙獰可佈。我亮起頭燈,希望藉著燈光可以減輕我的恐懼感,但微弱的燈光射向森森的樹叢令我更加不安。 漆黑的環境令我產生了一些錯覺,我曾看到一些像是從建築物發出的光,令我以為終點快到了,後來才知道是幻像。我越走越慌,最後決定拖慢步伐等待後面的隊伍,但等了一段時間還不見到有其他隊伍趕上來。恐慌下我改變主意加快腳步去追前面的隊伍,我不顧腳上水泡的痛楚只管向前走呀走,走呀走……

不知走了多久,看到遠遠的前方有一點光,這次我肯定不再是幻覺了。我像是找到救星,強忍水泡的痛楚加快腳步向前追去。那原來是一對外籍男女,當我趕上他們的一刻,他們不知說了些什麼便突然停下來,可能由於心中恐慌致使頭腦不清,我被他們的舉動嚇了一跳。不知為何我以為他們遇到蛇,因此我也慌忙的跳開,原來他們只是停下來休息。我的樣子定是很難看,我不好意思與他們一塊兒停下,於是硬著頭皮向前走,由於知道附近有其他隊伍,我的心已定下來,不再像剛才那樣驚慌了。 再走不久,便到達第九檢查站了,離開第八檢查站後一口氣的趕了十公里而沒有任何休息,到此已十分疲累。這個檢查站位於大欖涌水塘傍邊,我們將要離開車道,轉入水塘邊的小徑。我並沒有走過這段路,看著小徑的入口處滿是陰森濃密的植物,那無名的恐懼又產生了,我已沒有膽量獨自走這最後一段路了。 我決定跟隨其他隊伍走,為確保不會被拋離,我四周找尋一些看上去比較弱的隊伍。這裏所見的隊伍很少,最後我選定的一隊,只因其中一的個隊員雙腳穿上護膝。當這隊伍仍在休息時,我己準備好一切,只待他們一出發,我便會緊隨他們。

等候了十多分鐘,那隊伍便準備起行了,我立刻跟在他們後面,請他們讓我一起同行,他們知道我只是一個人,也樂意讓我跟他們走。據他們說,很快 便可到達終點了,我默默的跟著他們,沿水塘的小徑不辨方向的左轉右轉。不久,冷雨又下起來,我對自己早前因一時興奮而扔掉雨衣深感懊惱。 這隊人並不是我想像中的弱旅,他們保持平穩的步伐不停的向前走。跟著他們走了一段路,我的身體越來越疲累,腳上的水泡越來越痛,很想停下來休息。但一想到他們會拋下我而去,我便不敢停留下來。強忍著痛苦,心中渴求著能盡快到達終點,但越是希望快些到達終點,時間就過得越慢,路途就變得越長。在這刻,精神與肉體的煎熬到了極點。 不停的走了個多兩個小時,最終走完了水塘的小徑,來到了引水道傍的車道。我問那隊伍還有多久才到終點,他們答 : “很快了!” 這次我真的相信很快便到終點了。 沿引水道左轉右轉,但心中期盼著的終點一直未見出現。越是心急,越是難熬,每到一個灣角,都希望終點在灣後出現。不眠的走了38小時,在接近終點的時刻,意志與體力都瀕臨崩潰,但我並沒有慢下來,反而加快腳步,因為實在是太難受了,我只希望能盡快走到終點。 茫然的走著,突然間一點燈火在前面出現,啊!那是終點的入口處了!最終我也成功了!雨,在這時下得更大,在我面上流著的,不知是雨還是淚。

後記

經過入口處,走下一道梯階向頒發証書的禮堂走去。那裏熱哄哄的非常熱鬧,不時傳來喝采聲與掌聲。對於我這獨行者來說,這頒發証書的禮堂並不屬於我的,我看了一眼便幽幽的走開了。

煒鈺為了找我在大帽山檢查站逗留了數小時才聯絡上我。由於她不懂如何往終點,最後我們安排在荃灣會合。看見一家三代都來支持我,心中激動異常。煒鈺關切的慰問,媽媽則因心痛而責備我,而幼女見到我被嫲嫲訓斥則在傍幸災樂禍。

又濕又冷,回家後第一件事便是想洗個熱水浴。好景不常,熱水鍋壞了,最後唯有用冷水淋浴,自此之後養成淋冷水浴的習慣,無論炎夏與寒冬也不變改。

在第九段所遇到的黑漆孤寞與恐懼在心中揮之不去,為了消除那夢魘,數日後在白天我再到這裏走一次。在途中見到一張毅行者的指示牌被遺漏下來沒被除去,我如獲至寶,檢了回家視為我完成毅行者的証書。 在黑夜獨行的恐懼為我帶來了衝激,而這衝激亦激發了我要去克服這恐懼心的動力。後來我有兩次在夜間於山嶺獨行,亦頗能壓抑那恐懼感了。

隨著的兩年我也有參加毅行者,同樣地也是一個人。第二年用了30小時走完第八段到達大帽山檢查站,雖然體能較上一年為佳,但因意志薄弱沒有走完最後兩段便放棄了,事後很懊悔。第三年用了33小時走完全程,走最後兩段時對意志仍是嚴峻的考驗。

2000-06-29 : 灣仔3天 solo camp

去年生日去了第一次 solo camp 後,去開有癮,今年生日再安排另一個solo camp,但這次是一個三天的行程。整整三天逗留在同一個地方,時間會不會太長?會不會太無聊?我不知道,儘管試試吧!

灣仔是一個設備完善的營地,有洗手間、淋浴等設施。由於是閒日的關係,沒有一個遊人。在酷熱的天氣下我不能逗留在帳篷內,只能盡量留在陰涼的地方。我有時躲在天幕下,有時則在樹蔭底架起網床休息。為了消暑,一天還淋浴好幾次。

最忙的便是食了,除了早、午、晚三餐外,還有下午茶及宵夜。食之外便是百無聊賴了。大部份的時間是在看山、看海,沒有去思考什麼人生,工作……。三天,就是這樣的很快便過去了。百無聊賴也有百無聊賴的樂趣,我們除了要懂得何時要思考外,還要懂得何時不去思考!




2000-01-08 : 鹹田露營

相約朋友到鹹田灣露營已有一段日子,期間也有不少變化,參與的朋友由最初的十人,到最後只剩下六人,但值得欣慰的是最終也能成行。這次露營,於某些朋友來說,可能並無特別之處,但對我則另有意義。不比同一般的行山遠足,我對露營存有一份特別的情意結。多年來沒有再去露營的主要原因,是我相信不能再找到年青時般的知心朋友,沒有人再適合與我結伴同往。如今,我已能夠將這心理包袱拋下,雖仍緬懷過去,但亦敢跨步向前,也明白到不應將這份情感永遠維繫於少時的朋友上。

















要到鹹田灣有多條山徑可以選擇,但我刻意選了一條較為艱辛的山徑,因我深信,越是艱難,所得到的感受會越深、滿足感會越大。大概是不習慣背著這麼重的背囊,大家走起來也顯得吃力,幸好沿途有說有笑,使人能暫忘旅途的艱辛。

由於改變了路線,原先估計四小時的行程,用了七小時才完成,到達時己是晚上了。當踏足鹹田灣細軟的沙灘上時,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一別廾年,無不唏噓。

我們在小山上找到一處營地,四周有矮林圍繞,中間是一大塊青軟草地,理想極了。由於時間不早,大家很有默契的分工合作:紮營的、生火的、準備食物的……。晚飯是吃火窩,所攜來的食物非常豐富,足可比美酒樓食館。由於飢腸轆轆,當第一口食物送進咀裡時,份覺美味,各人都不禁發出讚嘆之聲。明亮的獵戶座又出現在清朗的夜空,默默的伴著我們。因為煮食的汽爐火力較弱,要很久才能將食物煮熟,晚飯由九時開始直到凌晨一時才結朿,但各人最後都能吃得飽飽暖暖。

打邊爐,還有冰凍啤酒
















晚飯過後,我在營地附近走走,才不過數十步,便看見近在咫尺的大灣,這海灣比鹹田灣更大、更人蹟罕至。滔滔的白浪,一個接一個的湧向岸邊,不知何時開始,亦不知何時終結,像是永無止息。回望營地,黃藍色的帳蓬在燈光的照耀下,在這漆黑的曠野發出如寶石般的光芒,美得令人目眩。遠眺蚺蛇尖,忽然發覺有幾顆燈火在尖頂處移動,燈火越來越多,有三、四十顆之多,一批批由山頂向下慢慢移動,活像一條條發光的小蟲。這些夜探蚺蛇尖的是什麼人呢?心中既覺神祕,也存敬慕。

返回營地,看見朋友己準備進入帳蓬休息。回想當年露營,常在這個時刻與三兩摯友足膝談心,天南地北,訴說少年的夢想,探求生命的意義,人雖疲累,但心靈卻在天際翺翔。現在見各人都己躲進睡袋裏,心中戀戀的若有所失。

睡不安寧,忽然聽到營外有一少女的聲音,在點算人數及報告座標。這神祕的少女,聲音中充滿自信與堅毅。她們是什麼人呢?會不會是攀登蚺蛇尖那一伙呢?這神祕的隊伍,來時無蹤,去亦無跡,轉瞬間便在黑夜中消失。

天亮了,我走出營帳,迎接新的一天。在這寧靜的清晨在營地附近散步,大灣又再出現眼前。她雖褪去了黑夜神祕的面紗,但又輕輕的罩上了一層水霞,飄飄渺渺,如入仙境。這時天邊已開始泛白,我於是喚醒各人,一同觀看日出。這天的日出景像一點也不比千禧年第一天的遜色,千變萬化的雲彩,將我們帶進燦爛繽紛的世界裏。

千變萬化的雲彩















看過日出後,便與朋友走到大灣。這是一個好大好美沙灘,我們赤著腳浸浴在清涼的海水中,享受著晨早微風的吹拂,感覺是多麼的舒暢。我情不自禁的在沙灘上奔跑,盡情的將身心舒展,享受這大自然的恩賜。

















附近村民所捕獲的鮮魚
















回到營地吃過早點,便收拾行裝。歸途上各人面上都流露出喜悅之情,並相約下次的露營。雖返回喧鬧的市區,但那份安寧的感覺,仍在心中。